『唔,为什么?』
『其实这情况也很常见,重溪可上过战场?』
『就一次,前不久跟着王储去了北境。』
『战争中总有诸多意外,防不胜防。』延庆图叹息一声,『特木罕带着大军在东部与黑水部族战斗时,有一天夜里遭遇敌方袭营,工事被毁,存放资料的两个营帐也被炸飞。大战过后我们再想回溯,基本只能依靠活人的口述了。』
宁小闲指尖在桌面上划了两个圆圈,才轻声道:『特木罕军中,是谁负责对外情报?』蛮人的军队情报系统业已发展得十分完备,二百多年前的旧人,如今应该还能找寻。
『军机帐。』延庆图替她解释道,『这不是指特定的某一顶帐篷,而是专司情报分析的机构。』
宁小闲点了点头,指着他拿来的资料道:『这里面可有记载?』
『有的。』延庆图从其中找出一本,翻开来给她看。
宁小闲速度很快,不到几十息的功夫就翻完了,而后指着其中几行字问他:『红鸦帐?』
军中怎会有这样古怪的名字?
『呵,红鸦帐是以本世界一种奇特的生物来命名的。您可知道红鸦?』
宁小闲摇了摇头,她对天外世界的情报掌握得再齐全,也不可能熟知本土任意一种生物呵。
『红鸦身形很小,和普通乌鸦差不多大,但天生有一种奇特的禀赋。圣族刚进入本世界的时候,顺手打死过几只红鸦,后来我们对外垦殖的过程中,这种生物见到圣族都是绕道而行,不敢靠近。大伙儿都觉得奇怪,后来才发觉红鸦嗉囊当中有一块红色的石头,可以通过它来联络三万里之内的其他同类。所以红鸦被打死几只以后,剩下侥幸逃脱的就会将这消息传递出去,提醒其他同类注意圣族的威胁。后来再经过了进一步研究,发现红嗉石可以传达非常清晰的字义,甚至不同种群还可以使用不同的频段,以方便内部交流。时至今日,圣族已经专门豢养红鸦,取嗉石利用。』
好吧,这玩意儿可以远程通话,这玩意儿还可以调频,活脱脱就是一台电报机呀。宁小闲打定主意,这样的红鸦她也要多祸害几只,带回南赡部洲。
延庆图不愧是老学究,顺手作完注解再接下去道:『红鸦帐的功能,您现在应该了解了。』
她点了点头:『明白,即是收发远程消息之用。』红嗉石的战场投放,无疑大大方便了战争的情报交流。
『不错。』延庆图捋了捋颌下长须,『可惜的是,红鸦帐在那一回夜袭当中也被炸毁,里面海量资料付之一炬。我们在战后打算记录这段历史,其中大量事实也只能通过活人的口述。你知道的,人嘴说出来的话总是不如白纸黑字可靠,因为……』他在自己脑门儿上比划一下,『会受到情绪波动,有时还会产生假象,所以严格来说,那段历史或许会存在某些误差。』
『监国大人希望,将这些误差指正。』她满面正色地胡说八道。
『是,是,自该如此。』
她接着问出了关键:『那么,关于这句话‘厚土部大统领啚末于望日接到孤木部落求助,言遭遇圣域大军围困,遂派出西提岗降兵三万员赶赴增援’,这是白纸黑字的记载,还是由人转述的?』
『这是事后听到的转述,正好是由我亲自采写的。』延庆图再三回忆,以确保自己没有记错。
『红鸦帐被毁,里面接收往来的情报也没了,我们只能通过这种方式去记录。这句话之所以成文,乃是因为特木罕那天将情报公布在军事会议上,随后指派了援军过去。这是超过十五人亲眼所见、亲耳所闻,我们总要记录最有把握的史实。』
『也就是说,原始的情报资料和红鸦帐一起毁了?』
『是。』延庆图给了宁小闲一个肯定的答复。
『如果我现在还想追查这段故史,可有法子?』
老头子面上露出惋惜之色:『恐怕……没有了。』
他端起茶盏润了润嗓子,『我们当时也不甘心弄丢这么多资料,因此找了不少相关人员来询问,皆是未果。』
『哦?怎么说?』她身体前倾,表现出适当的关注,因此老史官振了振精神,继续道:『经过我们事后查证,那段时间掌管红鸦帐的小吏名为石龙。红鸦帐定员两人,每二十日轮换,值守期间必须寸步不离。』
『等一下。您说红鸦帐被毁,那么守在里面的人也……?』
『不错,石龙当场殉职,胸口以下位置断作两截,死得异常壮烈。他的尸骨早被收殓,这一点是确凿无疑的。』
『所以当事人也没了。』她不由得伸手抚额,终于明白乌谬为什么将此事交给她办,敢情是人证物证都没了,棘手得很。
『为了最大程度地追查真相,我们找过他在军中的同乡和好友,想看看他生前有没有流露过这方面的情报,也是未果。』
宁小闲皱眉:『这是军事情报,按理他也不得外泄给别人知晓吧?』
『不错。因此我们没有得到有用的线索。』延庆图叹了口气,『红鸦帐中接收来的消息,按照军令是一律不得外传的,要备足一式两份,一份留底,一份放入铅筒后再封上火漆印,直接递送到重臣手中,由他过目后筛选出有用的讯息,呈给决策者。』
宁小闲目光一凝:『那么当年这位重臣是谁,如今安在?』话是这样问,她心底却没抱多少指望。要是这人还活着,乌谬怎么会放过他不问?那么今日也轮不到她来追查这件事了。
『那是特木罕还未出任厚土部大首领之前就追随他的悍将,名为孛古尔,一身神通惊人。可惜,他在一百七十年前对圣域的北疆战争中壮烈牺牲。』
果然,这人也不在了,乌谬指派的活计果然不好办。她眼珠子转了好几下:『你问过孛古尔了?』